从晋王朝的奢华看今天的高消费

正文:

从晋王朝的奢华看今天的高消费

纪元二百八十年,晋帝国开国皇帝司马炎指挥二十万雄师南下长江,向割据江东的吴帝国发起了最后的总攻。陆军总司令杜预统率的野战军势于破竹,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长江北岸,没费多大气力就把前来迎战的吴帝国主力兵团打得前军覆没。水军司令王浚统率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舰队出长江三峡,顺水放舟,在江碛要塞用火船焚毁了封锁江面的“千寻铁锁”,吴帝国自号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灰飞烟灭。吴帝国末代皇帝孙皓在石头城上看到南京江面的千艘战舰耀武扬威,听到甲板上的水兵擂响的震天战鼓,知道自己的迫害狂症快要痊愈,和平时代勇于杀人的勇气飞到爪哇国去了。在骂了一通部下贪生怕死和说了几句除了给自己壮胆外没一点用处的狠话后,虐待狂皇帝命令外交部长在城上树起了降棋,称雄江南近八十年的孙氏政权自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从上世纪甲子年(纪元一百八十四年)黄巾邪教徒挑起全国性的血腥内斗开始,到吴帝国“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噩梦连环的中华帝国在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分裂动荡后重归一统,一个光辉的时代在不远的前方向中国人深情挥手。新时代的开创者司马炎踌躇满志,在这一年有充分的理由处于感觉上的最佳状态。他开创的伟业惊天动地,在历史上只有赢政、刘邦和刘秀等区区三人可与之相比,但他的业绩似乎闪耀着更明亮的光辉。司马炎出身高贵、长发委地、两手过膝,是妙龄女郎爱得喷血的标准美男子。刘邦出身市井流氓,刘秀出道前干什么虽不可考,但肯定也不是什么体面职业,否则官修史书一定会大书特书,八成也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农夫!二人相貌中平,和丰神俊秀的司马炎没有可比性。赢政的出身和人品虽和司炎不相上下,但赢政统一中国大小百余战,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司马炎则在一年之内一战定天下!由此可见,司光炎似乎是前无古人且极有可能后无来者的伟大帝王,当时的各种迹象也表明他会领导饱经苦难的中国人再造辉煌;他的王朝也会光芒万丈千秋万岁。

和刘邦刘秀相比,司马炎确然有更多似乎“高明”的见识。二刘在辛苦得天下后,仍然没一刻放松过,终日战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认为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难,有生之年一直不肯放开身心享受一下。刘邦在当皇帝后仍亲冒矢石讨陈豨战英布远征匈奴,征匈奴时差一点饿死,讨英布时胸部中了一箭,最后就因箭伤复发提前见上帝。刘秀得天下后仍勤奋自律,食无厚味,不好女色,裁减亢官,减税减负,与民休息。二刘在天下大定后并非没条件享受,或者没有享受的嗜好,而是二人有更为深远的智慧,对创立的王朝和自己的家族有强大的责任心,力求在有生之年尽心竭力加固王朝的根基,尽可能消除王朝内外的不安定因素,使辛苦打下的江山能够延续尽可能长一点的时间。司马炎不愧是空前绝后的开国帝王,在创立统一中国的惊天伟业后应该干什么,此君与前辈有绝然不同的想法:他认为天下一统,四境无敌,身为国家元首的他不用自寻烦恼,没事找事;应该尽可能地利用眼前的优越条件娱悦身心享受生活。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时光稍纵即逝,不称人生盛年及时行乐,等到“白了壮年头”再想找快乐就力不从心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享受生活的最好方式就是“醇酒和美女”,深谙享受之道的司马炎对这两样“物事”也特舍得下功夫。晋帝国大军征服吴帝国后,司马炎对江南的户口钱粮的兴趣远远小于对吴宫馆娃的兴趣。按常理一个国家征服另一人国家后,第一要务就是统计户口澄清吏治和恢复社会治安,可司马炎的第一要务就是敕令军将在江南朝野搜罗美女。除了把供孙皓淫乐的宫女全数运往洛阳皇宫外,还在民间强抢了一大批美女北上“候选”。司马炎的宫女一下子膨胀到一万多人!就算每天都有精力干那事,一天换一个女人也得三十年才能遍施雨露。就算司马炎是金钢不坏之身,能够在床上连续作战三十年,轮到后面的宫女见到皇帝时已成老太婆了!因为宫女太多,司马炎眼花瞭乱,每天退朝后发愁晚上去哪里睡觉。一个善于奉迎的太监想出了一个歪点子,建议皇帝每日散朝后乘着羊车,随意游历宫苑,既没有一定去处,也没有一定栖止,但逢羊车停住哪个宫门,就赏那位宫女“一夜情”。有位宫女为了早一天献身皇帝,情急之下想出了一条妙计:在门户上插上竹叶,地上洒上盐汁,引逗羊车停驻。羊喜吃竹叶食盐,走到门口自然停下来一饱口福。宫女遂出迎御驾,把司马炎弄上床全身心侍候。司马炎乐得随缘就份,就和这位宫女相拥而眠。没几天宫女的妙计露了馅,其他宫女纷纷仿效,于是皇宫户户插竹,处处洒盐……至于吃喝玩乐,变着法子寻开心,司马炎更是花钱与流水,把纳税人的钱不当回事,常常在吃过山珍海味喝够琼浆玉液后身心俱泰,以至忘了当天是什么日子。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开国皇帝在一统天下之后,因为纳税人增多,很自然想到减税以收买民心。司马炎灭吴后纳税人增加了一倍,可他不但没减税,还想尽花样向老百姓要钱,甚至把官帽子拿去卖钱……

说句公道话,司马炎除了恣情纵欲,贪图享乐,对国家民族没有长远的责任心外,他本人的品格到不失大度厚道,象亡国之君刘禅、孙皓,前代末帝曹奂,从皇帝宝座走下来后几乎没受到什么迫害,好酒好肉安享余生。对于直言敢谏的臣子,武帝虽不能采纳其言,但也不因对方当众泼自己的面子而恼羞成怒。太康三年,司马炎在南效祭祀上天和列祖列宗后,自我感觉特好,随口问身边陪同的司法部长刘毅:“朕与汉朝诸帝相比,可与谁齐名啊?”吃了豹子胆的刘毅居然不领情,给了皇帝一个软钉子:“汉灵帝、汉桓帝”。众所周知,桓灵两帝就是昏愦无能,开创中国买官鬻爵先风的酒肉皇帝,大汉的铁统江山就是断送在两人手里。刘毅把一统天下,自诩英雄盖世的开国皇帝比成这两个现世宝,司马炎的震惊和反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也仅仅是震惊而已,没有象别的昏暴帝王一样给对方脖子赏一刀,而是问:“怎么把朕与这两个昏君相比?”刘毅回答说:“桓、灵地二帝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还不如桓、灵二帝”。司马炎闻言大笑,“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显然比两人强些。”由此可见司马炎的明白和宽容。一个明白宽容的皇帝按理应该能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守成英主,但贪图享受和没有责任心抵消了司马炎的优点,使他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昏愦荒唐的开国之君(分列时期那些割据一方的小国皇帝除外)。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来说,好享受和不负责也许谈不上十恶不赦,但对于一个权力人物尤其是国家元首来说,这两个缺陷则是不可饶恕的,对国家民族的危害甚至超过昏庸和残暴。

国家元首奢华成司马炎那个样子,就不愁官僚队伍不竟相效尤。历史上任何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在开创之初,都有相当旺盛的进取心和开拓精神,君民臣子群策群力,生成活虎一样使山河动摇,为王朝的长治久安打下深厚的根基。也许只有晋帝国是个例外,司马炎君臣在天下大定后,也象其他开国王朝一样精力充沛充满活力,所不同的是晋帝国权力人物不是把富余精力用于开疆拓土抵御外侮和劝课农桑励精图治;而是用于骄奢淫逸和追求享受上。这里有必要再现几幕晋帝国立国之初豪奢淫逸的画面:

晋武帝统治中后期,国家无事,文恬武嬉,奢侈无度,宰相何曾每日三餐饭最少要花费一万钱,还愁没有可吃的菜,以至经常无处下筷子。以当时的购买力,一万钱相当于一千个平民百姓一个月的伙食费,何曾奢侈的程度简止荒唐得喷血!有其父必有其子,何曾的儿子何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个不学无术的荷花大少“食之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每日的伙食费是乃父的两倍。有司马炎、何曾之流的高官显宦在上面垂范,帝国的各级官吏不再把安邦治国济世安民当回事,而是把全部精力用于追逐纸醉金迷、竟相斗富的荒唐生活。

谈到晋帝国的奢华浪费不能没有石崇,他与国舅王恺斗富的故事家愉户晓。

石崇是晋帝国的超级富豪,在荆州州长任上指使治安部队假扮强盗,靠打劫富商大贾的血腥勾当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政府官员强抢豪夺居然无人过问,由此可以想见晋帝国吏治腐败到了何种地步!石崇当强盗致富后,用赃款行贿上司,得以入京作官,加入了坐在办公室贪污受贿的官僚队伍,积下了更大的家当,成为晋帝国的超级大款。他在京城建造了豪华的居室,仅妻子就有一百多个,每人头上和手上金光闪烁,穿戴的首饰价值连城。石崇每天的工作就是和达官贵人公子哥儿吃喝嫖赌,流连声色,拿赃款赌明天……

王恺是司马炎的舅父,靠裙带关系贪污受贿积下亿万家私。此翁的官职和社会地位比石崇高,听到石崇的豪富水准后心理很不平衡,在百姓饥寒交迫的岁月竟意想天开地和下级暴发户斗起富来。石崇是名副其实的土肥佬,丝毫也意识不到和国舅斗富的后果,居然很自信地接受了挑战。两人斗富从厨房开始:王恺用麦芽糖涮锅,石崇用蜡烛当柴烧;然后赌到了路上:王恺在四十里的路面用绸缎作帷幕,石崇针缝相对地把五十里道路围成锦绣长廊;最后又回到房子上赌:王恺用花椒面泥房子,石崇则用赤石脂作涂料……王恺屡斗屡败,情急之下想起了最后的一张王牌,便入宫晋见外甥司马炎,祈求皇帝助他一臂之力。司马炎如果有帝王之风,就应该劝舅父即刻停止这种变态行为,然后在全国整治奢靡浪费的邪风;可司马炎的回答居然是从府库里拿出西域某国进宫的一株价值连城的珊瑚树,高约二尺左右,命舅父拿去斗败石崇。王恺得此皇家奇珍后,自信心一瞬间增长十倍,扬扬自得地拿着珊瑚树去石崇面前炫耀。石崇地回答是不发一言返身回屋,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柄铁如意。王恺心想这家伙八成是嫉妒得发疯了,铁如意能值几个小钱?和珊瑚树有可比性吗?王恺正在纳闷,不提防铁如意向珊瑚树砸下来。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皇家奇珍击成数段……王恺看到自已的王牌宝物毁于一旦,当即气冲牛斗,要和石崇玩命。石崇的反应是从容一笑,说了声“区区薄物,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我赔你损失还不成吗?”转身命令贴身秘书返家取出家藏珊瑚树任王恺挑选。秘书捧出的珊瑚树有几十株,高大的约三四尺,次等的约两三尺,似王恺所示的珊瑚树要算最次等的。石崇指着珊瑚树对王恺说:“君欲取偿,任君自择。”事到如此,王恺只好认输,两只脚抹油走人,连击碎的珊瑚树也不要了。

石崇既然富可敌国,来他家寻开心打秋风和献殷勤的人自然摩肩接踵,傻瓜皇帝的小舅子贾谧更是座中常客。石崇也经常在家举办豪华宴会,宴请晋帝国的达官显贵和文人墨客。每逢大宴宾客,石崇就安排美女在座上劝酒,就象今天的贪官土肥佬在酒店要小姐陪酒一样。所不有的是:宾客有饮酒不尽兴者,当即命令家庭保安杀掉劝酒的美女!有同情心但不胜酒力的宾客为了让美女活命,只好过量饮酒,以至当庭酩酊大醉。王导(东晋宰相)和王敦(东晋大将军)两兄弟曾共赴石崇的宴会。王导酒力很浅,因为怕劝酒的美女杀身只好强饮数杯,当场醉到在席上。王敦酒亮很大,但此公心肠硬且好恶作剧,任凭美女流泪劝酒也不肯喝一口。三位美女霎时失去俊美头颅,可王敦仍不动声色,依旧滴酒不沾,结果又一个美女拉出去了,一分钟后传来一声惨叫。王导责备兄弟无恻隐之心,王敦回答说:“彼杀自家人,关我何事?”  

宾客吃饱喝足后上“洗手间”,发现男厕所内居然有十多个玉骨冰股的少女袒胸露臂,每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第一个托盘盛着锦衣华服,供客人更衣用;第二个托盘盛着沉香兰麝等名贵香料;第三个托盘盛着高级洗漱用品;第四个托盘盛着高级护肤化妆品……进去的宾客都得脱下旧衣换上新衣才能去蹲位大小便。大多数宾客不好意思在少女面前赤身裸体,只好憋着退出去。王敦与众不同,进去后当着美女的面脱得一丝不挂,漫吞吞地换上新衣,美女看见他那不安分的下身皆红着脸转过头去……

石崇只是晋帝国的一个中级官僚(散骑常侍),就如此狂乱纵欲变态浪费,部长宰相级高级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何曾父子和王济就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子。

司马炎有次去王济家赐饭,席上的一盘乳猪味道极其鲜美。皇帝在吃了个酣畅淋漓之后大大地称赞了一番厨师的手艺,又讨教个中秘诀。王济告诉皇帝他家用于作菜的小猪全用人奶喂养,因此肉味鲜嫩异常?!王济好跑马,那时首都人多地贵,他看上了一块地价最贵地段,就把跑马场那样大的一块地段用钱币铺满,把这块地买下了。

…………

西晋初年,国家经过近一个世纪的长期分裂动荡后重归统一。根据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传统理念,这次的统一和安定应该是长期的。秦帝国灭亡后只经过五年短暂的分裂就迎来西汉两个世纪的长期统一。西汉帝国覆亡后天下也只扰乱纷争了几年,随后就是东汉近两百年的承平盛世。晋帝国前期是一个世纪的长期分裂,按理接下来的太平盛世应该能延续比两汉帝国更长的时间。因此晋帝国上自皇帝宰相,下至平民平姓,都天真地认为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已经到来,谁都相信明天会更好;谁也不去为未来担心。因为没有必要的忧患意识,帝国臣民对国家、民族和家庭的责任感日益淡漠,社会享乐主义滋长,朝野上下物欲横流,每个人都在花样翻新找刺激寻开心。只有极少数智慧人士看到了潜在的危机,车骑司马傅咸就一再上书皇帝借古论今,指出荒淫奢华的危害,建议司马炎在全社会惩治浪费,倡导节俭。但拥有超人智慧的人总是寂寞的,他的话皇帝听不进去,臣民百姓也认定他在自找苦吃,放着眼前的福不享分明有自虐倾向。

除了极少数的仁人志士外,个别达官贵人在花天酒地时也能对时局保持清醒的认识。宰相何曾有一次告诉他的儿子说:“国家刚刚创业,应该朝气蓬勃,才是正理。可是我每次参加御前会议或御前宴会,从没有听到谈过一句跟国家有关的话,只是谈些日常琐事。这不是好现象,你们或许可以幸免,孙儿辈恐伯逃不脱灾难。”何曾虽然拥有清醒的智慧,但他缺少人类的高贵情操和崇高的理想责任心,不是从自己做起,利用手中的权力来阻止这种全社会的惰落倾向,而是认为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社会,不去作任何改变社会的努力,一边发着高论一边一餐吃掉一万钱。

奢侈之害,大于天灾。富得流油的晋帝国在经历了短短十年的安定之后兵戈再起,司马家族各位酒肉政客为了争夺更大的享受特权,开始了一轮又一轮为敌复仇式的自相残杀。全国各地相继变为战场,田园荒芜,山河破碎,生产力受到极大的破坏。从不相信还会再度挨饿的国人陷入了可怕的饥饿之中,人吃人的惨剧从一个省延续到另一个省。在强权就是真理的乱世,达官显贵和超级富豪无法安心享受自己的财富,他们很自然成为军阀和饥民掠夺抢劫的目标,不但不能保住自己的家产,绝大多数连脑袋也搭进去了。奴隶出身的石勒在饥饿中成长,他聚集了一大批饥民在自己身边,拿起各式各样的杀人武器向疯狂享乐的官僚富人发动了野蛮的复仇战争。那些只知纵欲找刺激的“玩字号政客”在醉死梦生之后,蓦然发现自己的脖子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如花似玉的妻子女儿被那些平时连正眼也不瞧一下的下三滥搂在怀里……

纪元三百零四年,连帝国的首都洛阳也发生了可怕的饥荒,昔日用人奶喂猪的超级富豪们也落到了吃上顿没下顿地地步,最后连每天一餐饭也保证不了。为了不被饿死,晋帝国的高干、官商、暴发户只好跟在十万禁卫军后面离开洛阳,南下去较为安定的江南找饭吃。但去路被饿得不要命的饥民武装阻断了,只好左转九十度向山东进发,在苦县(河南鹿邑)落入了石勒奴隶军团设置的口袋。包括宰相王衍在内的所有“玩字号富豪”全被残酷地杀死。他们的妻子女儿则被不识字的野蛮人丢到了床上……

最后的时刻到来时,首都成了人吃人的孤岛。龟缩在深宫的皇帝司马炽在饿了几天之后,被迫和和留守的若干高级官员和眷属出城找饭吃。这支超级富豪群步行到昔日最繁华的铜驼大街时,街上已长满荒草,饥饿的群众向他攻击。他大声喊叫他是尊贵的皇帝,饥民的攻击却更加激烈,因为皇帝的肉肯定更嫩更肥。司马炽到底没能走出那条大街,只好退回皇宫坐以待毙。

当初这些超级富豪在拚命“玩儿”“找乐子”时,一定没有想到今天会落到连粗茶淡饭也吃不上的地步。

晋帝国的一等富豪石崇的结局更具讽刺性,这个靠抢劫起家的官僚,最后也闯上了被大官抢劫的恶运。不但全部财富遭抢,连全家的脑袋也给抢走了。石崇的豪富排名第一,因此也比其他超级富豪抢先一步掉脑袋。他的财富令许多人红眼,尤其是令权力人物红眼,权势比他大的人无疑想把他的财富攫为己有。赵王司马伦当政时,军阀孙秀看上了石崇的女人和财产,就给石崇安上一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带领军队光天化日之下闯进他的家,把他的财产和女人全部抢走了。孙秀还嫌不过瘾,又回过头来把石崇的三族几十口男女全部押往东市刑场,每人的脖子上砍了一刀。

石崇被宪兵逮捕时,居然以为是她的爱妾绿珠惹的祸,孙秀只是看上了他的女人。现在女人都归孙秀了,孙秀应该满意了,随后就会发还他的家产了,根本没想到他会杀头,更没想到会“诛三族”。他自认为满朝文武都上他家作过客,他的人缘很好,那些人会为他鸣怨,孙秀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杀他?丝毫也想不到来他家作客的官僚都从心里嫉恨他。可见石崇的智商实在低得有点过份,如此低智的人居然是晋帝国的一等富豪,由此可见一个人拥有的财富和能力并不总是成正比的,在政治不修明的世道甚至成反比。

值得一提的是:西晋王朝是中国美男子高产的时代,上流社会人士一个个风流倜傥神采飞扬,历史上有记录的美男子大多出生在那个时代。且不说众所周知的潘安让最贞洁的女人也忍不住想红杏出墙;卫玠出门时,洛阳城万人空巷,他走过的地方人山人海,不过都是女人。结果这个奶油小生活活被女人“看死”了。有讽刺意味的是:美男子组成的国家居然是最奢侈最荒唐也最快灭亡的国家,可见男人的“美”着实不怎么可靠,金玉其外的男人往往败絮其中。笔者这样说并非有意为自己开脱,我虽算不上美男子,但用相貌堂堂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

富得流油的晋帝国就这样在奢华淫乐的浊流中过早地毁灭了。司马家族的漏网之鱼琅琊王司马睿在长江以南建立了流亡政府,为文明的汉民族提供了一块避难所。我们应该感谢司马睿,他建立的东晋政权使汉文明能够在北方蛮族入侵的浪潮中苟延残喘,保留了汉文明日后东山再起的资本;否则汉文明极有可能象同时代的西罗马文明一样亡于蛮族之手,中国将四分五裂,且永远丧失了重新统一的机会。从这一层意义上来看,司马睿对中华文明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他之所以能创立流芳百世的功业,并非他有什么非凡的能力和感召群体的品格,他的智商充其量只能算中平,司马家族任何一个王爷的能力都比他强,他唯一的优势也许就是他的节俭。在举国上下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背景下,节俭也就成为压倒一切的优势!

   …………

中华民族是一个勤劳节俭的民族,也许只有晋王朝时期是一个短暂的例外。晋王朝的教训也深深植根于中国人的心底,历朝历代的开国帝王都把晋帝国作为反面教材来警示王族成员和辖下臣民,结果后世的王朝寿命都比晋帝国长。在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中,奢侈糜费一直为文明人士所不耻。虽然历朝历代都有达官贵人和底层暴发户纸醉金迷吃喝嫖赌,但挥霍者都知道奢侈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少有哪位大款糊涂到公开标榜自己贪图享受,就象瘾君子不会宣称吸毒是他的“正当权力”一样。记不清是从上世纪末的哪一天开始,中国率先富起来的大款和他们的子孙,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为奢华享乐正名,把骄奢淫逸和恣情纵欲美其名曰“高消费”和“超前享受”!

我在研究晋帝国那段短暂的历史时,吃惊地发现今天中国的社会风情和西晋王朝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下面八个方面则有着惊人的相似:

一、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除了唐帝国早期和西汉的“文景治世”外,近三分之一以上的中国人在一年中都有段时间吃不饱肚子,今天的中国人除了少数贫困地区外,饥饿已成为不可思议的古老故事。和我们的先辈相比,今天的中国确然富裕了。晋帝国早期也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国家,中原地区国民的富庶程度也许不比今天的中国逊色多少。

二、和晋帝国一样,今天的中国人对未来有着充分的信心,都认为挨饿受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以后的日子只会一天好一天,再也不会为吃饭穿衣发愁了。国人认为现在的科学这么发达,粮食亩产量年年上升,中国的国力迅猛增长,计划生育又限制了吃闲饭的子女数量……这些有利因素意味着今天抗灾害的能力比先前百倍增长,因此也就永远消灭贫困了。其实这是国人思维上的一个误区,尽管我们今天已经相当富裕,但如果我们不珍惜眼前的成果,贫困挨饿的噩梦一样会再度降临。一个国家的富裕程度不仅取决于科学技术和生产力发展水准,更主要的还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社会风气。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大饥荒时期的经验告诉我们,人祸远远大于天灾。我们还远没有形成一套科学理性和良性运转的政治体制,因此也不能保证未来中国的统治者个个都英明称职。一旦出现一个非理性的权力集团长期执政,中国就会大踏步地后退,后退到一定程度,国民饥寒交迫的故事就会再度在中华大地重演。

三、如果说晋帝国的国民缺少社会责任心,没有必要的忧患意识;今天相当多的中国人在这方面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所居住的那个城市,市民聚到一起,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麻将彩票”,其次是“学费房价”,再次是“提干升官”;几乎没有人谈与工作学习、振兴民族、教化民风有关的正当话题。如果有极个别不识时务者谈起社会问题和解决办法,人们不直面指责这人不正常就已算是给他大面子了。

四、晋帝国的贫富悬殊在中国历史上首屈一指;今天中国的平民和富豪的财富差距也早已超过了联合国标定的警界线。今天的中国富豪虽没有疯狂到象晋帝国宰相何曾一样一日三餐吃掉一千人一个月伙食的程度;但一餐吃掉一百万人民币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就绝非个别现象,且主人的身份还远远没有达到宰相的级别。九十年代中期内地工薪阶层的人均月薪只有区区三百元,诸位算算这个帐,就可知道今天中国的贫富分化到了何种程度!晋帝国富豪群的财富很少是通过正当手段取得的,石崇在荆州州长任上就多次指派治安部队抢劫富民商旅。只有通过勤劳和智慧取得的财富才是安全可靠的,不法横财是主人的灾祸之源,所以晋帝国的富豪大多不得善终。今天的中国富豪拥有的巨额财富是否都来自勤劳智慧?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作出肯定的回答。

五、石崇王恺斗富的故事并非千古绝唱;今天的中国大款斗富也不是个别现象。九十年代中期,南方一家效益不怎么好的商场突发奇想,把一件一直买不出去的皮肤(应该是貂皮,也许是狐狸皮)标价160万!!!消息传出去,当天就有五个大款来争抢这件皮服;后来的四人听说皮服被人买走了,失望之情一点也不亚于王恺看到石崇拿出几十株珊瑚树。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一个暴发户拿着五十万的支票订一桌酒席,总经理差点就欢喜得发了疯;没想到第二天另一个大款来订八十万一桌的酒席;第三天来的人开口一百万,酒店只好在包饺子汤圆时用白金项链作馅;第四天有人把价抬到了一百五十万!总经理只好承认力不从心,如此昂贵的酒席本店作不来……

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一桌的酒席除了满足扭曲变态的炫耀欲外,实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除了上述例子外,内地土肥脑和黑道大款用人民币放鞭炮和拿钞票点香烟的故事应该有不少人听说过了。

也许是我的观念不够新潮的缘故吧,我实在理解不了“斗富”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如果你的钱真的多得没处花,中国有那么多贫困学生需要救济,你把多的钱帮助他们,既好了别人又为自己的儿孙积德,总比为了浅薄的“夸富”把人民币白白糟蹋掉好吧?

在欧美发达国家,“斗富”是不可思议的行为,如果有也是下等人的勾当。一旦你有“斗富”的想法和行为,你就和下等人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就算富可敌国也是下等人!

六、新世纪的中国伴随着经济的腾飞,有许多新鲜名词应运而生,“享受生活”也许是这些新鲜词汇的最典型代表。咋看上去享受生活并没有什么过错,因为趋乐避苦是人的天性,苦行僧式的生活不是文明社会所提倡了。但如果细心观察一下中国人享受生活的方式,就会发现这个名词的意义被部分国人大大扭曲了。

部分国人享受生活是通过追求短暂的肉体快感和麻木心灵来实现的,具体表现在抽高档烟、喝进口酒、吃保护动物、穿品牌衣服、玩刺激性的消谴(赌牌、公款钓鱼、玩小姐甚至吸毒)和延长夜生活等低层次的寻欢作乐上。这点和晋帝国富人的生活方式异曲同工。法国比中国富得多,人均国民收入也比中国高几十倍,但法国产高档酒“人头马”的主要市场是中国,法国人自己很少喝这么贵的酒。东南亚的色情业很发达,但光顾泰国色情场所的中国人也占很大的比重。缅甸赌场提供的税收是该国的财政支柱,但缅甸赌场是专为中国人开设的,更具讽刺意义的是缅甸人严禁入内……

日本是世界上仅次于美国的富国,人均国民收入是我们的几十倍,但日本人饮食之简陋超乎国人的想象,他们餐桌上经常是米饭佐咸菜。中国赴日本的留学生刚进入这个国家时,最难过的就是饮食这道关。

七、与纵欲享乐相配套的是好逸恶劳怕吃苦和没有进取精神,今天的国人懒散怕吃苦和晋人有着惊人的相似。晋人的懒散体现在不爱走路,作事漫不经心,不思进取,连穿衣服也选择宽松的式样……

和上世纪八十年代相比,今天的国人越来越懒散不思进取了。那时刚毕业的大学生每天都起得很早,作上一个小时大运动量的健身活动,长跑是最经常的锻炼方式。八小时之外主要的业余消谴是读书,几乎每个人都制订了超负荷的自学计划。周末或节假日,同事结伴郊游、爬山、打蓝球,整个社会充满活力,多数人都有着很强的进取心。今天的大学毕业生如果还有人读书跑步爬山的话,在数量上也是绝对的少数,差不多是另类人物。绝大多数人在八小时之外不是沉溺于调情赌牌玩游戏,就是泡网聊天煲电话粥,没有几个人在干正经事,就更不是说看书写字了。

我每天早上去公园跑步时,发现在公园里晨炼的大多是老年人,青壮年难得碰上一个。体育锻炼在古今中外都是青壮年的营生,今天的中国却让位于老年人了,这种反常现象真的让人叹气。如果一个国家只有老年人在从事运动健身,青壮年足不出户,一出门就以车代步,这个国家就真的有迎头棒喝的必要了。

当中国人在节假日揣着虚幻的优越感破口大骂小日本自不量力时,日本的青壮年正在精神抖擞地爬山跑步看书下棋。从城市到乡村几乎看不到青壮年赌博打麻将。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不可救药地“玩”下去,我们和日本的距离就会进一步拉大,新的民族悲剧在未来就难以避免。那些没有任何民族责任心的“玩字号”国人,为了国家民族的长远利益,是到了该悬崖勒马的时候了。

八、在中国所有的开国皇帝中(割据小王朝除外),晋武帝司马炎对床弟之乐的迷恋无出其右。他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女人身上,以到没有多少剩余精力来治理他的国家;结果在女人堆中过早掏空了身子,在春秋鼎盛时提前见上帝去了。上有皇帝以身垂范,就不愁下面的臣僚不紧跟领袖并发杨光大。晋帝国稍为有点资产的人都三妻四妾,达官显贵则妻妾成群。石崇的性奴隶有几百个,王济用于侍宴的小妾就超过一百人,可见晋帝国群臣荒淫到何等地步。今天的中国没有多少人看书,但性文化却畸形繁荣。因为法律的限制不允许人公开拥有三妻四妾,但二奶三奶等黑市妻妾在上流社会几乎成为一种时尚。至于提供性服务的发廊娱乐城夜总会,从通都大邑一直普及到乡镇一级。还有不少国人恬不知耻地讴歌性文化,把今天的中国称之为“性福时代”?!性享受虽不是什么过错,但也不值得大张旗鼓地提倡,就象老太婆再婚无可指责但也没必要赞美歌颂一样。

…………

晋帝国是一个人欲横流的没落王朝,骄奢淫逸和不思进取毁灭了一个本来很富裕强大的帝国,“玩国者”也因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结局的悲惨连旁观者也毛骨悚然。既然晋帝国是一个如此差劲的货色,今天的社会风气又与晋帝国有诸多相似之处,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教训呢?我们还能继续自我陶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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