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收了三五斗全集

正文:

  “比昨天贵了很多,要5块零9!”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停在路上的车还是要加油;而且命里注定,只能在这里加。油站里有的是汽油,而车子的空油箱里正需要汽油。

  在油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油表是否回零的争持之下,结果路边的车真个都开始加上了油;车子停的相互远了些,飞旋在这车和那车之间的空隙的垃圾转的更快活了。开车的朋友把自己口袋里的钱送到了加油站的收费窗,换回来的是给车子加进或多或少的汽油。

  “小姐,我自己带了燃油过滤漏斗,能用么?”白花花银子买回来的车,要是不小心加了不好的油,难保不出问题。

  “无知小白领!”夹着口红的手按在加油枪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我们这里的汽油都是从国有企业运来的,谁好给你乱搀乱兑。不许用自带的设备,否则出问题自理。”

  “成!以后我们去国外公司的加油站!”从新闻上知道,Shell,Mobile和BP都要在国内建加油站。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那是外资企业的,你们不支持国货,不怕被人拍砖?”

  想去洋加油站就得挨砖,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发票上凌乱的字体,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塞进西服的口袋里。

  一批人咕噜着把车开进了加油站,另一批车又从路上拐了近来。同样的,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起床以后看着心爱车子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不舍的人民币送进了收费窗口,换成了哗哗流动的汽油。

开车朋友今天加油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积了好几天的事情没办,须得开车出去办事。下班还要去趟超市。丈母娘还要回趟老家,老婆为这个挂了好几天的脸色了,如果加满了油,这个周末就可以送她去。孩子还想去郊外野营,帐篷睡袋买了好久了,还没机会用过。难得五·一公司照应,多发了些的加班费,让一向捏的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缴保险,还贷款,交物业费,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对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余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跨省旅游。这想法实在好,不用赶时间、看服务员的脸色,比起飞机晚点、航班取消,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加油站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油箱里的油没有多少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多少好话和笑脸给领导,领导才会不计较你的迟到,这要等人家说了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开车上班未必就会好多少,街上走一转,吃顿早饭再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肚子里实在有些饿。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狭窄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损失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汽油公司。

早点铺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老板”,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老板”的西服,他们知道惟有今天,“老板”的心里是郁闷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

  “老板”还买了个油饼,盛了一碗豆浆,坐到早点铺的椅子上,便开始吃。  

  肚子填饱了一点,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又在同一个早点铺吃饭,你端起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5块零9一升,真是碰见了鬼!”

  “去年是国际市场油价飙升,今年算是价格平稳了,还是上调价格!”

  “这次比上回调的还厉害,上回才涨了3毛9!”

  “车真个开不得了!”

  “卖了车坐城铁吧。我看坐城铁的倒是满写意的。”

  “坐城铁去,养路费也赖了,车船使用税也不用交了,好打算,我们一快儿去!”

  “谁帮忙买地铁月票?城铁通的范围太小,还是要换乘地铁或者公交车才成。”

  “我看,搭一两个坐顺风车的也不坏。我们单位的小王,不是么?在什么论坛里找到几个搭车的,听说一个月车钱能收200块。200啊,照今天的价格,就是39升油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政府出了新政策,有偿搭车算非法运营,小王把钱都给人退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涨红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憋闷,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打工,到底替谁干的?” 一个人呷了一口豆浆,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对面一个半新不旧的金字招牌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干的。我们吃辛吃苦,起早贪黑加班,他们嘴唇皮一动,说‘5块零5一升!’就把我们的钱一股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人随便开汽油公司,那就好了。凭良心说,随行就市,我也不怕涨价。”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那是国家战略物资,不能让普通老百姓加入。”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豆浆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开车回自己的公司。

  路边便冷清清的飘散着五颜六色的垃圾。

  第二天又有一批车来到这里加油。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各处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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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收了三五斗(医院版)

人民医院的走廊上,杂乱无章地站着、坐着或躺着一群或高或矮、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富或穷的病人,苍白的脸色,没精打采的眼神。正大门口就是挂号处,正在排队挂号的,有的是患者本人,有的是病人的亲属。黑压压的一群,蜂群般占据着挂号处的窗口,许久不见有些许的蠕动。窗里的人在问“挂哪一科?”,窗外的人则在答完“XX科!”之后,再掏出一迭钞票递进去,换取一张空白的纸(处方笺)。挂号处给人群包围着,问答声此起彼伏,填没了天花板和地板瓷砖之间的空隙。挂号是有时间限制的,你来得太早了,不能给你挂号,来得太迟了呢,你挂不到号。如果没有挂号单,就算你病得快要死了,医生也是绝对不会给你看的。朝晨的太阳光从明亮光洁的玻璃窗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挂号窗外面晃动着的几颗长着花白头发的头顶上。

  

  那些年老体弱的病患者大清早就坐公交或干脆步行而来,到了医院,连早餐也顾不上吃一口,便来到挂号窗前占卜他们的命运。“内科五块,外科十块,如果要挂专家门诊看专科,另加一百块!”卖挂号单的医务人员高叫着,声音差点将他们的耳膜震裂。

  

  “什么!”排在前面的那几颗花白头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去年,内科不是才五角么?”

  “两角也卖过,不要说五角。”

  “哪里有涨得这样厉害的!而且还不知道那专家是不是冒牌的!”

  “切!那你怎么不在去年得病,要等到现在才来得病呢?真是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病人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涨呢!”挂号处的医务人员怒视着窗外的人群,好象在看一群等待着宰杀的羊群似的。

  

  刚才赶路来时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今年天照应,没有“非典”,更没有真正受到台风“麦莎”的大影响,只是在江西和湖北的局部地区有一点点小地震,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来了一场“禽流感”,夜里一不小心着凉感冒了,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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